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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不要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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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 不要臉

初冬的風裹挾著透骨的寒意。

一陣陣的風刮在身上, 冷得人不禁打了個寒顫。

趙懿懿高坐在上首,自是將底下眾人動向一覽無遺,瞧見河間侯夫人落荒而逃的背影,不由輕勾了下唇角, 側首問雲竹:“怎麽回事?”

雲竹道:“許是被身旁幾人激的。”

邊上那幾位貴婦人, 都是同河間侯夫人有過節的, 若說幾人剛才不是故意為之,她還真不信。

否則何必拿到筵席上說,又何必叫眾人聽著。

趙懿懿手中握著一汝窯小盞, 低頭一笑,飲了口去歲釀就的蒲桃酒。

文氏在一旁問道:“娘娘是遇著了什麽事, 不知可否說一說,也叫我們跟著高興高興?”

趙懿懿指尖在盞身上摩挲著,輕笑道:“端端是個心軟的, 一向乖得可憐, 被人欺負了也不肯吭聲,我為此還犯過愁。如今想想, 還是乖覺些好,免得惹出了天大的禍端還不自知。”

這般明顯的話,眾人皆聽出皇後是在含沙射影,卻又摸不準是在說誰,遂頷首應道:“娘娘說得很是。”

底下幾個命婦見皇後如此高興,也想著恭維幾句,尚未開口,殿外忽而傳來宮侍由遠而近的通傳聲。

是太後的儀仗到了。

成列的宮娥手持雀羽扇入內, 簇擁著一著赭色柿蒂紋泥金長褙子婦人入內, 那婦人梳高髻、戴十二花釵, 緩緩邁入含冰殿內。

趙懿懿率眾起身恭迎,溫聲道:“今日風大,原想著不叨擾母後的,不成想母後竟親自過來了。”

自皇帝從長安歸京以來,太後已深居簡出多時,尤其在椒房殿大火以後,更是極少踏出萬春殿。眾人皆是詫異,沒想到太後居然會來。

太後側首看她,聲音淡淡:“端端認祖歸宗,是個大日子,哀家怎麽說也得來上一趟。”

待太後在上首坐下,道了聲起後,趙懿懿在她身側坐了,便見著太後朝身後微一招手,近侍女官們便捧著幾個精巧的錦盒上前。

趙懿懿神色微頓,目光落在那幾個錦盒上片刻,覆又擡目看向太後。

“今兒端端冊封長公主,哀家也沒什麽好的,這些東西,權且給她做個賀禮。”太後輕聲說著,順手接過一旁鑲了青金石的錦盒,按了按搭扣,“這一對金連珠嵌寶鐲,是先帝當年聘哀家時,送來的聘禮之一,最適合年輕小姑娘戴。你瞧瞧,喜不喜歡?”

那一對連珠鐲纖細如許,其上鑲嵌著大大小小數種名貴寶石,耀目不已。

看著太後面上那幾絲笑,趙懿懿拉著立在身後的少女,將她往前扯了一把。

趙端端抿了抿唇,叉著手微微躬身:“多謝太後賞。”

輕輕柔柔的一句話,恭敬有餘,話裏話外卻都透著疏離,且帶了些刻意。

太後面上的笑意淡了些,嘆道:“你這孩子,真是……這麽見外做什麽。”

“娘娘。”宋媼壓低聲音喚了句,太後臉色僵了僵,心知不可一蹴而就,才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。

謝恩過後,趙端端又回了趙懿懿身後。

因為趙懿懿的緣故,太後從前在她最討厭的人中,能排進前三的位置。

要知道,另兩個可是徐氏與左連枝。

一朝得知自己生母竟是太後,叫她有些難以接受。

底下幾個年輕人許是商量好了,忽然上前一步行了禮,笑道:“娘娘,臣女們想玩投壺。”

那幾家的長輩忙斥道:“什麽場合也不瞧瞧,多大個人了,凈胡鬧!”

趙懿懿卻是笑了,招手吩咐蔓草:“去給他們準備投壺的用具。”說著,親取了腰間一塊雲鶴紋玉佩,朝那幾人道,“這個,就給你們做彩頭。”

底下一眾小姑娘們眼睛都亮了,貴婦們更不再說什麽不許的話,紛紛鼓動家中兒郎女孩參與。倘若僥幸得了皇後的彩頭,對外也能拿的出手。

看著還窩在自己邊上不肯走的小姑娘,趙懿懿不禁笑了,無奈道:“你也換身衣裳,去跟她們玩罷。”

養了一兩個月,傷痕已經比較淺了,趙端端今日又是公主冠服加身,上了嚴妝,脂粉一抹,原本還泛了點兒紅的肌膚更是瞧不見,活脫脫還是原來的俏麗小少女。

別處都不算什麽,唯一叫她難受的,是左邊眼尾處,一塊真被火燒過的地方。

已然愈合,卻留了個指甲蓋大的疤痕。

今日特意畫了斜紅遮掩。

“阿姐。”趙端端努著嘴說,“我上回找你討那塊玉佩,你都沒肯給我。”

趙懿懿手裏頭握著那杯盞,眼角帶笑:“你今日親自贏回來,豈不是更好?”

趙端端自小跟著她玩投壺,技藝也是沒得說的,勝面很大。

太後今日本就是為趙端端而來,因她不肯搭理,本就有些心煩意亂。等趙端端一走,便也緊跟著起身離去。

又叫了文氏作陪。

倆人一路說了幾句,卻又提不起什麽興致,神色頗為郁郁。

回萬春殿時,正好見著候在偏殿的何明守,太後便忍不住將今日的事又說了一遍,惱道:“她這孩子,真不知趙家都教了她些什麽,哀家同她說話也愛答不理的。”

“娘娘慎言!”何明守肅了神色,端正坐在那看她。

太後道:“怎麽了?我又沒如何,說都說不得嗎?”

何明守沈聲道:“長公主與娘娘本就有隔閡,又與趙家感情深厚,娘娘這話要是傳出去,豈不是誤會更深?娘娘對長公主,雖有生恩卻無養恩,趙家不生而養,於長公主本就是當結草銜環的大恩情,娘娘怎可強求?”

他又隱晦提點道:“何況不久前,因著落水的事,娘娘才與長公主有過齟齬。”

太後本就不是能言善辯之人,被他三言兩語一吐,就堵得沒了下文。

繼而想起了那樁舊事,微嘆道:“皇帝那心,也忒狠了些,哀家求他留臨川一命,好歹也是他看著長大的,竟是不肯……”說著紅了眼眶,太後抽出一方帕子,輕輕按了下眼尾,“還有上回二兄,我特意修書往長安,求他稍稍寬縱些,也是一點兒情面都不留。”

一下子被激起那塊心病,何明守冷笑:“陛下狠心?那她要對尚在繈褓中的長公主動手,又算什麽?當年她入宮的時候,臣就提醒過娘娘,別對她太好,那就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。適才娘娘提起何明宏,照著娘娘的說法,臣也是個心狠手辣的。”

太後心口一堵:“哀家何時又說你了……”

“何明宏犯下的罪證,是臣查明以後,親手移交給陛下的。”

太後一驚,連呼吸都不穩當了:“兄長!你怎麽能、你怎能……”她倒吸一口涼氣,顫聲道,“怎能自個先窩裏鬥了起來?”

這一回,便是一旁的文氏也變了臉,滿面煞白地看著他。

何明守神色如常,溫聲道:“他想要吃臣的絕戶,對臣趕盡殺絕,臣豈有不先下手為強的道理。”

“什麽?”太後一怔。

她自幼長在深閨,後來又身處皇家,如何聽過這樣的詞。好在並非什麽深奧之語,稍稍一想,便也想了個透徹。

如此,更是震得回不過神。

何明守看了她一眼,聲音淡淡:“娘娘還不明白麽?臣無子,何明宏認定了臣會過繼他的兒子承嗣。”

太後訥訥道:“兄長,你身上的爵位,總得要有人承襲啊。”

何明守笑了笑:“娘娘,可何明宏的打算是,等將來歸他兒子做主了,便要將芳兒給趕出去。”

太後一楞,神色間透了些不可置信:“兄長,他當如此險惡?”

“這話,可是他那小兒子親口說的。”何明守憶起往事,眉眼間盈了些肅殺之氣,“他們兩個,一個等著吃臣的絕戶,一個等著吃娘娘的。娘娘倒是說說,到底是陛下與臣心狠,還是誰狠?”

他向來知道老二不是什麽好貨色,卻沒想到能狠到這地步。

老二狠,那他只有比老二還狠,才能將他制住。否則等他百年以後,尋芳只怕連個落腳的地兒也無。

太後唇瓣哆嗦著,身子晃了晃,顯然承受不住這個打擊,一張臉慘白慘白的,心中恐懼難以言喻。

“族裏嚷了這麽些年,過繼不過繼的,臣倒是無所謂。即便自己親手養大,那也是別人的。”何明守微微垂目,忽的站起了身來,“臣就一個女兒,祖產臣可不要,只是臣自己攢的每一分每一厘,都是留給芳兒的。”

何明守二人走後,太後癱坐在軟墊上,身子輕輕依靠著憑幾,圓睜的雙目看著那纏枝紋地衣。頭一回直面族中爭鬥,她一時慌了神,久久難以平覆。

宋媼在一旁給她順氣,一面抱怨道:“郡公也真是的,這些話,說給娘娘聽做什麽。好了好了,今日起得早,娘娘回榻上歇一會可好?”

太後擺了擺手,示意自個無礙,可腦海中卻又回響起何明守方才說的話。

心一下子就擰了起來。

她親手養大的孩子,是給了別人做嫁衣。可她的孩子,卻又是別人養大的,跟她壓根不親近。

“阿姆。”太後俯在宋媼身上,忍不住低啜著,“怎麽會這樣?怎麽會這樣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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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少女們精力旺盛,待趙懿懿午憩醒來,竟是還在那頭興沖沖玩著。

“長公主剛才失了手,投在壺口邊緣掉了出去,生了好一會悶氣呢。”雲竹給她遞了盞茶水,眸含幾許笑意,掩唇說著。

趙懿懿醒來正渴著,小半盞茶水一會兒就見了底,不由將杯盞往前遞遞,輕聲說:“再倒點兒,他們在哪兒玩?”

雲竹道:“海池邊的樹叢裏頭。”

已是入冬的時候,一簇簇枯黃的枝葉簌簌而落,突兀的枝椏更顯出濃烈的蕭瑟之意。

剛商議過朝政,顧禎沿著一路的枯葉走來,踩出幾道清脆的聲響。

怕他聽不慣,吳茂道:“奴婢回頭就著人掃了,這起子人,也真是會偷懶!”

“不必。”顧禎聲線如常,道,“朕令人留的,皇後喜歡看。”

池邊松林中,無數錦衣之人簇立其中,手持箭矢擲向丈遠的漆壺。或是投中,則發出陣陣讚嘆,或是失了手,則是一陣唏噓。

顧禎一轉頭,就瞧見燕王手中拿著一根竹矢比劃,正跟在後面排隊,頗有些興致盎然。

餘光瞥見皇帝,燕王被唬了一跳,忙要上前來,卻又見他示意噤聲,便沒敢驚動周遭的人,小心翼翼挪了過來。

“皇兄?”燕王上前行了個禮,問他,“皇兄是往含冰殿去?可要一同戲耍一番?”

顧禎看了看林中,又將他打量一圈,輕嘲道:“你倒是好興致。”那頭議事剛散了,就跑了這頭來湊熱鬧,“你挺大個人了,平日裏投壺也玩得不少,還跟他們比,你要臉不要?”

燕王笑道:“皇兄這話,好似臣弟欺負人似的。今日投壺而非射箭,比得是技藝,臣弟又能占到多少便宜?何況這林中,又不止臣弟一個男子。”

今次冊封禮,不但有女眷,更是斟酌著請了不少洛陽城出眾的俊俏兒郎。

名為宴飲,實為擇選駙馬。

人盡皆知。

林中人數算下來,約莫是男女參半。

顧禎視線又朝林中一掃,發覺幾個近臣都在裏頭,最後瞥了燕王一眼,冷哼了聲,才闊步離去。

趙懿懿今日興致不錯,起身後並未立即出去見人,而是半挽了一頭烏發,披著間寬敞的褙子,靠在窗邊調香。

殿外是眾人仨倆聚坐說笑的聲音,窗前清風拂過,枝椏搖晃。

幾道聲音混雜著,竟無需再有絲竹之聲。

許久未調合香,她技藝生疏許多,動作也有些遲緩。偶有偏差之時,尚需照著單子一一核對方可。

調配良久,趙懿懿垂首輕嗅,將那合香遞給雲竹:“拿去點上吧。”

雲竹應了聲是,看著裊裊煙霧自博山爐罅隙間四溢而出,動作不急不緩的收拾好,才將餘下的合香倒入了青瓷小罐中。

跟在皇後身邊多年,她調香雖不算精通,卻也不差。大體上的都差不離,各種方子也學了不少。

殿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,繼而有人笑問:“今日焚的什麽香?倒是獨特。”

回首看去,著麒麟紋青色圓領袍的男子闊步入內,頭束玉冠、足蹬革靴,腰間蹀躞帶上掛著蹀躞七事,並一塊白玉佩。

寬肩窄腰,盡顯風流。

那張俊美的面龐上含了幾分笑意,趙懿懿卻只是略看過一眼,又回過了頭,沒理他。

顧禎也不見惱,待行至她跟前坐下,又放軟語氣問:“今日焚了什麽香?給朕勻點兒?”

她仍是不說話,專心致志的調配合香。

顧禎無奈的擰了擰她的面頰,道:“朕今日又怎麽得罪你了?”

被他煩的狠了,趙懿懿才擡了擡眼,回他:“陛下不喜歡的香。”

“朕才剛進來,何時說過不喜歡了?凈會誣賴人。”顧禎低頭去看她手上的單子,最上邊詹糖香三字令他稍稍一頓,神色微有凝滯。

趙懿懿向後縮了縮,將他給避開:“詹糖香,加了點兒茉莉,陛下說太甜了,不喜歡。”

久遠的記憶翻湧上來,霎時將腦海給填滿。顧禎一時怔在那,張了張口,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
“陛下還要麽?”她問。

雙拳緊了又松,松了又緊,顧禎終是卸了力道,神色幾番無可奈何:“是朕錯了,從前胡亂說的,別生氣了好不好?”

趙懿懿沒說話,甚至都沒看他。

顧禎便知是還氣著呢,長臂一伸將人攬在懷裏,輕拍著背哄道:“怎麽氣性這樣大?朕都認錯了,還不肯消氣呢?”

趙懿懿掙了幾下,拽著他身前的衣料,揉皺成了一團:“本來就是你先說不喜歡的,現在又說喜歡了?”

她微微仰了頭看他,杏眸中蘊著幾許霧氣。

“嗯,喜歡了。”

顧禎心口都擰了起來。

靠在他胸膛上,每說一個字時胸腔的震動,都清晰的傳遞了上來。

趙懿懿道:“喜歡也不給你。”

小小的抱怨聲入耳,顧禎無奈捧著她一張芙蓉面,輕笑道:“剛才問真要不要的是你,這會兒說不給的也是你。真是越來越壞了。”

溫熱的氣息一吐,趙懿懿便覺耳尖子都紅了一圈,連帶掛著玉墜子的耳垂,亦是紅透了。

一陣燒灼感傳來,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耳廓。

“表裏不一、前後相悖,都是跟你學的。”趙懿懿冷著臉兒回了一句。

顧禎沒了法子,只能點頭應了:“是朕的不是。”

倆人正待說話,外邊突然想起了叩門聲,聽著那人喚阿姐,顧禎道:“朕早就說過,她很該學學規矩了。”

“端端今日還不乖?”趙懿懿推了推他,起身理著衣裙,又狠狠瞪了一眼才罷休。

外邊的叩門聲愈發快,趙懿懿便愈發的急促,然越是急促,便越辦不好事。

顧禎上前替她扯了扯衣衫,溫聲道:“好了。”

聽著那叩門聲,趙懿懿有些著惱:“都怪你。”

“嗯,都怪朕。”

甫一入內,趙端端便一個箭步上前,拉過趙懿懿的手道:“阿姐,他們又換了個玩法,說第二局可以找一個人求援。我想了好半晌也不知找誰,都要輸了。”

聽出她的言下之意,趙懿懿問:“你想讓我幫你?”

“嗯。”

“想得倒美。”趙懿懿斷然拒絕,點了點她的額頭,沒好氣道,“我自個添的彩頭,你叫我再親自下場去贏回來?”

趙端端頓時沒了聲兒。

顧禎皺了皺眉,問道:“什麽彩頭?”

雲竹是跟著趙端端一起進來的,這會兒便在一旁笑道:“今兒他們要在海池邊上投壺,娘娘解了腰間一塊雲鶴玉佩做彩頭。”

顧禎眉眼沈沈,凝聲道:“帶朕過去。”

看著皇帝已經走到殿門口的背影,趙端端不確定地問:“陛下……是去幫我的麽?”

雲竹也呆呆看著,沈吟道:“奴婢想,應當不是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顧禎:你說你要不要臉!老大不小的人了,還跟人家年輕人玩這些欺負人

燕王:撓頭.jpg

顧禎:行了!我承認我不要臉了!

今天粗長了點兒哦!

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:Prada 1個;
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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